偌大的、淍零的;
空無一物,純粹的構圖;
它不像廢墟,因為它要比廢墟更無用,不能作廢物收集場,不容帶著一點新與舊、改朝換代的時間觀。
廣場與廢墟,在字的構造上很相近。廣跟廢,場跟墟。部首兩者都是對稱的。它們都在詞源上分享著某種共性。
廣場最繁忙的時間,大概是晨早。那個時候,晨運客劃地佔據,在其上舞動著扇子、劍子和身軀;輕歌妙韻又帶著背點沙啞的擴音機械聲四處飄盪。當大家都拿出汗巾,收搭行裝離開後,回來的,又再是偌大的、淍零的……。
廣場的吊詭,在於它在歷史上是一個供人聚集的場所,但在這個城市裏,它的存在,其實為了趕散人群。
人散了,往哪裏去?廣場在這意義上顯出其功能來,它要幻化成一條通道,將人導往這、引去那。
我們在廣場上看到人來人往,急忙的步履,丟失的靈性,bodies without Organs,差點兒,它空曠得令人跌倒,在跌與非跌之間,一個個狼狽的軀幹,在空無一物的環境中,試著找、找、找、找、
近幾年,我們聽到「公共空間」一詞或一概念。廣場,從來就是公共,那管它被提到十數樓層上,變成了一個空中花園,被一道非公共使用的私人構築物攔腰割開。
哀我公共,因它把公共的界線模糊了;公共一詞在新自由(主義)中失去了自由,到現在,它剩下了一個沒有內涵的「新」(主義)。
晚上,負重的身影在暗黃的街燈下重獲一點輕度。廣場這通道變成了靈魂的採集場。途人在回家前呼喚著自己的靈魂,不是喊驚式的呼叫,而是細語的、喃喃的。
召魂的結果,很少是豐收的。偶爾能採回碎片已是萬幸。因為生活早已變成一場零和遊戲。
廣場,由於不再讓人流連,故也沒有了情侶會忘返。它也不容露宿者為它寫下歷史。經過這廣場的,只有一劑一劑的漒水,要將反映不了明月的溝渠洗擦乾淨。
廣場若是城市的中心,在不促使累積發生的條件下,它會噴氣,將行在其上的人吹到離地的半空,然後被不同的力量推來搓去,戲笑得像歡樂天地的遊戲一樣。圓圓的硬膠,在充滿氣孔的桌子上,被比拼雙方推來推去,為要推進你的球洞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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