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6日

蟬鳴

蟬早早在叫,這邊的一響,那邊的應和,像強嘴的對罵,又像要與天比高、比大。

穿越林蔭間,整個人被震耳鳴叫所包圍,集結帶出的強力,映出置身其中的渺小。懼沒有了,反而想化身為蟬,與它們同喊共叫。叫出人間的悲天,喊出憫人的情懷。

被自然與文明夾擊吞噬的微弱性命,在窗戶之外拍翼,嘶破公路上熙熙攘攘的響咹、重型機械在建設的舒適,與及一切愁心悶鬱。

蟬在場,在寄語。



﹣寫於2012年6月7日,李旺陽先生死亡翌日。

2012年5月14日

燥底與速度

燥底,大概是生活遇有不順,甚至不順延綿了好一段日子。

那時,大概是上網連線不順,甚至不順延綿了好一段時間。

於是,我始發現各種短路,卻能使人抓狂、發洩、燥上燥。

或許,我要問問燥的來源,考究它的原生地在哪;

或許,這不能叫燥消散,但卻能在抓狂、發洩、燥上燥以外,還有心之強力把自己拉一下。

拉回來,拉回來,拉回來,拉回來,拉回來。

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一下。

一下。一下。

一下。

2012年5月3日

幸運六合彩

對幸運的渴求,許多時只不過是錦上添花。但若對於生活艱苦的人而言,幸運,可能已是他/她能繼續走下去最後的依據。

「幸運會來的」,這種想法象徵著明天,渴望著明天會更好,或者明天好一點兒也不錯。

當一個人將明天和盼望,外化成為一張六合彩票時,我隱隱看到的,是他/她的痛苦,與及周圍對他/她帶來的沉重和憂愁。

不過,當人落在迷茫之中,又或是社會集體陷入一種失戀狀態時,若你還能付上廿蚊雞買一張彩票,用來換取心理上的希望力量,這廿蚊大概也是值得花的。

這個社會,把人壓到要將盼望投放進彩票上來成就,當然是萬分無奈。但與此同時,正因為彩票的微不足道,我們便更能認定有更多令我們生命發光的東西存在於世,待你我去發現。

買張六合彩吧!

2012年4月29日

香港本土要光誠













網上有人發起「自由光誠」墨鏡聲援陳光誠行動。一張張(wo)men in black的照片,在Men in Black III上演前預先發布。

Men in Black 係美國人維護地球(美國國土)安全,免於外星壞蛋湧入的荷李活電影。它是一齣Think Planetary/Global, Act Local的電影。從中我們可以隱約看到宇宙與地球、全球與本土的張力,仍然是我們今天思考主體性的吸引切入點。

陳光誠成功逃離被軟禁的居所後,透過互聯網向溫家寶說話,要求徹查地方官員的罪行。但我們大概都能猜想,陳光誠提出這點要求,確實也給溫總理一個難題。透過事件所輻射開來的範圍看,徹查事件所隱含的,絕非地方與中央之間的關係,而更可能是中央內部和整個共產政權管治的問題。正值今年換屈,薄熙來事件仍餘波未了,一切還在鬥爭之中。

有評論指出,早前香港特首選舉,其實也是一種全球性政治經濟學的中央權力版演練。梁振英與唐英年之爭,可以被視為中央權力內部政經角力的反映。如此,香港本土政經雖在這片土地上發生,但卻觸及到中央政府與全球的神經。保守地說,香港確實推翻不了中國共產黨政權,也無能推翻全球資本主義;但香港的脈動,卻能有著如陳光誠般挑動神經,甚至可逼出中央回應,思考如何在全球政治經濟上進一步利用陳光誠/香港。

香港與大陸,從來都不是簡單直線的關係,又或是我們所一直擁護的全權框架下運作那麼簡單(我認為以全權政治來表述今天的中國政治經濟情況,未免會令已進入全球化形勢的複雜權力關係變得簡化了一點)。當然,從表面化來把握事件的角度,這樣的直線因果思維還有某種方便介入事情的價值,然而這價值必須要進入討論中,才能對香港本土作為一種方法(羅永生語)的思考,提供更豐富的關係性分析。

在評論香港本土與中央,以至國際或全球的關係時,或許Lawrence Grossberg的構想有可取之處。他認為我們在分析現代性的統識時,都慣了以Althusserean rereading of Gramsci的進路;但更可取的,應是Foucauldean rereading of Gramsci。前者多少會進入了一種封閉的系統中,傾向會去問誰是主謀,誰在策動事件等問題。但在權力網絡變得複雜和互相作用的物質條件下,某種結果的產生,其原因不再是背後有一個包攬一切的主謀,而應是各方力量在對抗制約下偶然產生出一種新現代性的統織(hegemony of new modernity)。

以資訊科技的語言來說,既然事情都不單是點到點(P-P),而更多是點對多點(P-Ps),又或是多點到點(Ps-P),又或是多點到多點(Ps-Ps)。而新現代性的統織,由於不再建基於無知,而是心照不宣,甚至犬儒,所以整個社會結構也不再是一種直線的宰制,輕宜易舉地分地陰謀論一番;換言之,結構中錯綜複雜的Ps-Ps之間的連結網絡便應成為我們考量的視點。如此,本土倒梁行動若有甚麼意義的話,它便不在於我們在倒梁後期望另一個更好的欽點人選上台,而應是共同去思考倒梁/倒曾偉雄之類可以針對甚麼權力關係(Ps-Ps)的轉變。這些眾數的關係大概是我們尚未充分開展但又急需分析的領域。(當然我們也可以說因為梁是原罪,所以倒梁行動應倒了才算!)我們至今只有一種無力的推翻中共政權的想像而已,而這想像又只停留在八九六四那一幕天安門廣場群眾景象之中。一次失敗的六四,源於我們對政治想像願景的失敗,與及我們對將願景具體化在日常生活中實踐的失敗,更因為實踐與實踐之間的聯系沒有生根的一種失敗。

不過,失敗並不一定是不好的。前題是失敗之後是否能產生更多更大的想像、實踐與結連。能失敗,是一種福氣,只要你不死,又或不打算離場,好戲還可以繼續上演。八九六四、零三七一的群眾運動,最終的失敗不在於政權有否被推翻的剎那。而是群眾中有否迸發出矢志營造推翻後過美好生活的客觀物質條件。



2012年4月21日

怕你有牙

囡囡年幼,個子矮小,如廁後都需要踏在小櫈子上洗手,成人則在旁幫忙看管,免生意外。

某天,她如常洗手。大人在旁說:「沖得乾淨D呀,唔係D泡泡食死你呀!」

囡囡說:「D泡泡都冇口,點食死我呀?!」

2012年4月19日

有一個家庭,叫約瑟、馬利亞、耶穌

如果有一對即將註冊的夫婦,他們的名字叫黃貫中和朱茵。那麼,在他們組織家庭之前,便有一對註冊的夫婦,他們的名字叫張繼聰和謝安琪。再那麼,在他們組織家庭之前,便又有許許多多註冊的夫婦,他們的名字叫XXX/XXXX/XX和XXX/XXXX/XX。再再那麼,在他們組織家庭之前,又有一對註冊的夫婦,他們的名字叫約瑟和馬利亞。

以上一對對有名字或隱名的註冊夫婦,他們有一共同點,就是在註冊成為「合法」夫婦之前,都已成功造人。用現代的說法叫未婚懷孕,用以前或市井一點的說法叫搞大左個肚。這個從道德而來,反映「文明」的說法,有意保守地成了一種禁忌,化成道德的批判。

面對社會或世界這大到不可再大的批評——若要再大一點,大概也可以說是全宇宙的批評,究竟是甚麼的滋味呢?在這我不敢武斷地說他們意志過人,以愛勝世界,或是很容易便超凡脫俗。若「未婚懷孕」是一種罪,不管當時人接受與否,大概都不能否定自己已被定罪的事實。

一種相對、世俗的罪名,是一種蒙受,是一種硬食。然而,硬食在短時間內不會有可望除去之可能。簡言之,背負著揮之不去的罪名的人,他們是怎樣走下去的,他們有甚麼故事沒有?或,他們有編織自己故事的權利嗎?

若一個人蒙罪,便等同被排除於社群之中,又或在社群中被剝去政治權利終身,那麼問題是,他們仍然在社會中,他們仍有生活。既有生活,便有故事。

有一個家庭,叫約瑟、馬利亞、耶穌。

約瑟:一個自以為是被扣綠帽的男人,但因為他是義人,便打算暗暗將未婚妻馬利亞休掉。後來,他又把馬利亞接過門。由一個綠帽男,變成一個與馬利亞發生婚前性行為的男人。

馬利亞:一個不折不扣未婚便懷孕的女子。她沒有把「無緣無故」而得的嬰孩打掉,卻矢志要把他生下來。有人神化了她,說這是順服上帝旨意的表現,是信徒皆需學習的楷模。但明顯不過,「未過門便被搞大左」這「罪名」,至少伴隨了她和她的家庭一生。

耶穌:一直被文化開明的保守派人士說成是無辜的孩子。但他的出現,就在說明著約瑟與馬利亞的過去。他是一個由罪行而生的「無辜者」。然而,這無辜者,在家鄉,除了因為其先知的身份而不受歡迎外,我想還有這個「無辜者」的罪名。

約瑟、馬利亞、耶穌,他們是三個人,但又是一個家庭,一個共同體。由約瑟與馬利亞相知相識時,到馬利亞懷了耶穌之時,再到耶穌出生後,以及耶穌長大直至死。多少的波瀾,令彌賽亞救贖遇上易碎破滅的滑鐵盧?

約瑟、馬利亞、耶穌,成就了救贖。從他們被指點和指罵的人生中,我們看到了自己的罪。

除了上帝以外,誰是良善的呢?

除了上帝以外,誰是無罪的呢?

從耶穌,我們聽到:「我也不定你的罪。」

從保羅,我們聽到:「不要論斷。」

不定罪和不論斷別人,與縱容「未婚懷孕/婚前性行為」這罪無干。罪之所在,應在判斷「未婚懷孕/婚前性行為」本身。

2012年4月15日

好多人

坐在梳化上看Mike Davis的Planet of Slum,一大堆城市爆發的數字,接下來一大堆人從鄉走到城市居住與工作;未來,還有許多人會在城市出生。

我說了一句:「嘩!真係好鬼多人呀!」

坐在旁邊畫圖畫的囡囡走過來,把頭伸到我正讀著的文字前,說:

「邊度呀?邊度有好多人呀?」

2012年4月11日

熙來

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事件,像他那走進美國大使館的下屬王立軍一樣,變得愈來愈不可思議。甚麼胡蘆究竟在賣甚麼藥?大概一切都像謎又像戲。

書局裏有不下十本八本有關重慶政治變局的專書。望著,我慨嘆出版的偉大了。可以如此快手寫好然後付梓出版,是因為強國?還是因為文宣?

無論如何,薄熙來事件讓我想到一事:但凡有某某要員犯嚴重錯誤,中央都會以禠奪其政治權利若干年甚至終生,以作為刑罰。但這判詞,我由小朋友聽到大人,一直也不知其解。

無他,我們從來就沒有被教育過,我們其實是有一種叫政治的權利。或許,在我出生成長的殖民地年頭滾至今天,我們都成為了犯上國家罪行的幹部,晨早被禠奪政治權利終生了!

2012年4月7日

誰來接我?

囡囡吃飯的時候,突然問媽媽:「你死左之後會上天堂?」

媽媽答:「係呀!」

囡囡問:「咁...邊個黎接你上天堂?」

媽媽猶豫地答:「應...該...會...係...天使卦。」

囡囡:「咁我死左之後,又會有誰來接我上天堂?」

媽媽:「應該都會有天使來接你吧。」

沉默了一會,

囡囡問:「我死左,媽媽你會唔黎接我㗎?」

媽媽再猶豫地答:「我...也...不...知...道,上帝應自有安排。」

囡囡說:「咁...我到時打電話俾你呀。」

2012年4月6日

好故事

其實一個好故事,本身應是一種正常又平常的事。

但在這個不正常和不尋常的世界裏,故事才被認為是奇怪,滿載著驚喜。

復活節

Please mind the platform gap....

每次從月台走進車廂中,不其然地便想起這個響聲。

這條空隙,把很多東西都縫補起來,建立起安全,建立起意識。

曾經有一次,我跟婆婆上大陸探親。她一大包紅白藍,我也一大包紅白藍。

我們在廣州的月台趕著火車返香港。周圍廣播聲不絕,說這車那車往這往那。

婆婆一手把我拉進車廂內。那時車廂擠得透不過氣,又有不少人從車窗爬到車內。我問婆婆,那是甚麼回事,婆婆搖著頭。身邊的人卻說,這叫硬座。(那時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會聽得懂他們的說話)

好不容易地,我們才找到一個座位。婆婆讓我坐上,然後她把大包細包堆到座位周圍,用腳夾著穩住了。

正當我們安頓下來之後,我們由趕火車的心情回了一口氣。

婆婆從擠擁的人群間往窗外張望,我的心卻想著,為何回香港的車廂會如此擠迫。

突然間,婆婆臉色一轉,向我說了一字:撇!

那刻,我尚未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因我畢竟只是一個六歲多的小孩子。我知道六歲的智力與那一個撇字之間彼此的接合點幾乎是零。

婆婆連忙找著我的手,拿起她之前拿上車的紅白藍,然後便往車廂的門那個方向直跑過去。而我...我就在那瞬間,以另一隻手,將我之前那袋紅白藍勉強地提起,一拐一拐地跟著婆婆從人群中殺出那條離開車廂的亡命之路。

臨近車門之際,有點似衝出了叢圍,婆婆當時便鬆開了我的手,獨個兒朝著對面的月台預備勇往直前。我在被鬆開手之後,亦一股作氣,緊隨其後。誰知,我的腿不大聽話,可能因為還未從剛剛停下又坐下的節奏中重新動起來,所以偶不靈光,我發現我跟不上婆婆。往後看,原來自己的一條腿,已經跌進了月台與列車之間的空隙。

我一邊喊著:婆婆,婆婆;另一邊作出自救行為,一手把紅白藍推上月台較入位置,另一邊則以雙手按著月台,為要將自己的身子從空隙中抽上來。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我成功了,那刻我深深知道,甚麼叫小宇宙,也明白人原來在緊張關頭不一定是不知所措的,條件是發夢發得夠多,想像力夠豐富,一下子的奇怪事,也不難找到一種應變方法來處理有關。

提足以後,我急著拿起自己的紅白藍,與差不多已跑到對面月台的婆婆相逢。當我的手觸到婆婆的手時,我猶如找到了一點穩妥。我們也雙雙踏上對面月台的列車。此時,婆婆對我說,我們之前原來上錯了車,那車不知道要往哪裏去的。回香港的列車,其實是這一列才對。

復活節,也許就像那條列車與月台間的空隙一樣,它本不是甚麼,但對安全上車這事情來說,它其實是中間的空無,意識它和踏過它,你便能安全抵達車上,往你想要去的地方。

受苦節

受苦節的重點應不在獨立看來的苦,而應在受。一種主動的承受。

有人為我承受了苦果,這是一種奇怪的事,但卻又是日常的事。

我們會希奇誰人會這麼笨,但一個笨字,卻不足以去理解這種承受。

故此,笨,本來就是一種不足的形容,一種speechless的表現。

苦,在基督教義中,多半與罪相連,與惡相親。

惡,其實為非存有之物,它本就是無,無中之無。

受苦節之受苦,是以承受苦以換來對種種美善之愛眷,以一種行動來表現。

故此,你可以說主動承受別人苦楚者是笨,然後輕輕帶過;

你也可以把它確認為一種事實,一件事件,然後去篤信。

不能想像之事實在太多,一個愛你的人,你就是想像不到你有多可愛,但愛總已來到了,你可做或應做的,不再是往內看自己有多少,因為這是一條否思之路。

或許,你只能報以一種相信。

人,本來是很幸福的。你知道嗎?

2012年4月3日

當志明與春嬌的感情上添上責任後會是怎樣發展下去的呢?

《春嬌與志明》當中的四段關係(包括黃曉明、志明的同事),可以代表一些中港關係的宏觀和微觀(志明與春嬌在北京的新感情線)的描寫。其中,以兩段微觀關係看,香港之於大陸(北京)其實有著非經濟上的羡慕或可親性,而大陸之于香港,便是經濟與過度踏板的關係。這種角度看中港融合,要比彼此污名化的定性更有機和流動。這是對《春嬌與志明》的一讚。

《春嬌與志明》的主線,當然是余春嬌與張志明在北上(融合)工作這背景下的情感轉變。這裏有趣之處有兩重,一是過去,二是現在。其實兩重都不過係換了地點下的重覆發生,其中關係有過的離合再聚,卻沒有影響過甚麼似的。在春嬌差不多決心要為與志明的關係畫上句號時,那種港式的迷失的「唔work」,其隱喻一方面是經濟方面的不可能維持現狀所以有著北上(靠北)的條件轉變,另方面更是突顯了由此而引爆明顯不過的破碎主體。

《春嬌與志明》的結局其實相當突兀,志明最後的表白,當然是表示了一種明白,這包括對春嬌為何不辭而別的原委,以及對在北京發展出來那段新關係的替代性虛幻的小結,但其實由志明口中吐出來那「責任」二字,聽上來實在有點格格不入。我認為若將它理解為一種對香港本土感情的回歸,並以責任這倫理來開步發展的話,意義是深遠的。不過,這種情感昇華至責任的回歸,客觀條件如何,怎樣走下去,這是我在散場時至今一直的思考。

看《春嬌與志明》,對白和靚人,很好看,笑位有質感。必看之選。觀眾要留到最後,繼續開懷大笑。

2012年3月30日

在懷舊與戀殖以先

在七一、六四之前,又在四一以先,但在三二五之後;
如此時間之中,一切都太早,又太遲。

有甚麼,拜山時再說吧!

誰知,若要等到清明、重陽,甚或身後,
一切都已經太遲。
若然去到那時我還有一絲記憶,
想起自己曾許過拜山時再說的承諾,
那份遲延之感也許還能得到缺乏中的補償。

哈貝馬斯不是說好要溝通的嗎?
縱然這意志和需要多少仍是有理說不清,
甚或在分裂的主體性中,洪席耶的歧義更顯實在,敎人神往。
在散失、妥協、恩待之關係中,
至少,思考開始了,無休止往返穿梭過去與現今。

三三一,由清晨至夜晚,
哥哥的幽靈回來了,
鋭意重新佔據整個城市空間,
印證一切還未被平整,
一切還停在過去,
一切沉冤待雪。

城市之謎,每年在這一天都像元宵一樣成了佳節。
回憶使我們起勁地唱著有心人。
我們都在懷念著故人,
其實,他也早已化成我們自身。

是誰在愚弄誰?
當我們意覺愚弄的來臨,不也是迎上智慧的訪尋?
你說我活在過去,沉在緬懷,戀殖又無能,
我卻只能說,過去才是我的靈魂。

也許,我們都只許戀殖而不許解殖,
只容得下肉身,打散著靈魂。
我們急著安撫,郤沒想起情深。

2012年3月29日

真正謀殺

小囡剪了一張小小貼子,精細可愛,然後走過來,問我正在讀甚麼書。

我給她看。她翻到某頁,便將那小貼子夾在其中,便對我說:你要好好保管它。

我說:好!

一會兒,她忽然跟我說:爸爸,你死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書。

我以為我聽錯了甚麼,所以再問一次,請她覆述。她一本正經地重申:你死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書。

你的書?這可是一個眾數而非單數,即不是一本而是我所有的書。由於茲事體大,所以我問她將會如何照顧我的書呢?

她眼仔碌碌,炯炯有神,又淡淡定定地回答:我會...一頁...一頁咁撕佢落黎畫公仔!

頓時間,冷汗冒出。

2012年3月25日

太急太快

在這個講求快省便的城市,我們就連一點悲哀的時間也好像不容自己及別人去經過。翻開報章,一個定性便繞過了過去數月來發生過的一切。其實一切也沒有被回顧,一切也沒有被檢討、一切也沒有被清算。如此的跳越,只為了當權者而服務。道理是,你不跳過過去,你不跨越過去與未來之間的空隙,你便不能往前走。我的問題很簡單,請先給我說明往前走是怎樣走?往前看為要看甚麼?

我知道無論情願與否,我們總是要走下去。所以我也會勉勵自己和別人,好好地走。但這不代表我就要跟某種「忘記背後、努力面前」的陳腔濫調去走。古有人說,你走你的陽關路,我倒要過我的獨木橋。要忘記甚麼,要努力甚麼,不需代勞,人其實可以自己來定。

很好,很好。我們或許都應知道,「過去不堪回首」是政治分贜者的說辭,是一服醉人的止痛劑。不然,香港這個曾經和延續著的殖民城市的一大特色,就不可能是「愈墮落,愈快樂」,反之亦然。

我們都在尋找快樂,但快樂若要與墮落連上甚麼關係的時候,它其實必先要產生出懶隋。懶隋的人最醒目,最懂得走精面。而過去流行的苦幹勤奮精神,其實只有停在唇邊,卻沒有在心中留種。因為說到底,精乖才是生利之本錢。

搬入新政總之時,高疊得高於三座國金的資料文件被毀,燒出的煙要較巴別塔的煙更通天。若這一切都被保留下,或有兩個意思。一、我們都有保存過去的意識,二、我們都有回溯過去的條件。

回到過去,是一種真顛覆。這可是Walter Benjamin的聖訓。因為在走向過去的窄道上,必然會遇上諸如「和諧」、「戀殖」、「儒夫」、「阻住地球轉」、「滯後」等等的路障,屆時你也必須要一個一個地清理,才能動彈,才能寸步寸步而行。

掃街茂曾說,走咁快,趕住去攞出世紙呀!

女兒,好好學習愛人

過去的一星期,有些人令我不屑一顧,有些人卻令我想多看幾眼。

那些不屑一顧的是那些特首候選人。而那些想多看幾眼的,便是長毛梁國雄和被捕的學聯學生。

是香港這個城市,將這兩批人拉在一起,畫面就是有愛又有恨。

梁振英當選後,我的心情不好,但未致於太過傷感。知道往後的日子艱難,但總認為要提醒自己怎的都要行下去,皆因在這個城市裏,還住了許多我最深愛的人。故此,我除了要努力發掘屬於這城的過去,還想為身邊的人,多做能力可及之事。

梁當選後,我第一件事便是去好好跟女兒說,做人需要懂得感恩。

雖然一下子她未必懂得我所說的,但不斷的說,不斷地去捉摸她所能認知的界限,我相信有一天,且在不遠的日子裏,她能明白一點點。

她近日除了懂得誰是梁振英、誰是唐英年、誰是何俊仁外,她還知道誰是長毛梁國雄。

我對她說,長毛快被人捉去坐監,但他沒有犯錯。他在被判時,曾說了「橫眉冷對千夫子,俯首甘為孺子牛。」之後我花了一點時間說了一點魯迅的文章給她聽。然後再對她說,長毛坐監,是為了我們可以好好生活,可以自由地說自己想說的話,可以不受立心不良的人傷害我們。所以,我們應該要學懂去多謝長毛這種人。

女兒之後問,若果長毛不在,那誰幫助我們?我說,長毛不在,自會有別人去做長毛會做的事。她續問,若果那些人也不在呢?我說,那又會有其他人接力。她再問,若接力的人都不在呢?我說,到那時候,我希望你也能做一個懂得愛人的人。這不是為要別人感謝你,而是為了你可以去愛人。

女兒,我愛你,好好學會愛別人。

好好地重拾自信

有一些東西破壞了,把它修補便可,不一定要提昇至生死層次來作決。

有一些東西關乎生死,卻被看作無關痛癢,輕描淡寫便帶過。

我們透過傳媒進入會展這異樣空間中,時間、心神、以致對現實的認知,一下子都被扭到極至。我們以為時間只得「開始」和「終結」這兩種。我們忘掉了時間其實也是一道長長的軌跡,有些事情慢慢地沉澱下來,形成今天的廢堆。

選舉揭櫫了醜陋,醜陋又挑起別的更醜陋,為要暫時遮蓋之前的醜陋。遂重重的醜,重重地壓上心頭。

前路是不易走,甚至愈走愈艱難。不過既已從泥濘中發現了少許苦與甜之間的美善,又豈能輕言後退?你或許深知,後退的路是廣闊的,但也可能是更艱難。因為一切對未來如何行下去的盤算,早已鎖在你愁眉之間。你面對看不過眼事物的一縐,可能出賣和承載著你的餘生。

今天,既是昨天的今天,又是未來的實踐。

路,從別人眼底毫不著跡,卻在你的心底留下重擊。讓真回歸到來,回歸到我們的過去,解除殖民的那種非關於你,重新發現可資述說又令人回味的從前。

由利東到菜園,社區網絡早已在前。由天星、皇后到無數陰天晴天,我們也在訴說著城市民主規劃這人權。

步步走來,我不止看見隱形之政權,管它真名叫地下集團。我仍知道,前面唯一且有效的,是沒有和不能停下的爭持。

常說要將抗爭變成日常生活。若真是這樣,為了面前更為艱難的明天,理應將心神各樣好好實踐。從今天起,不要再亂竄,好好的結連,好好的鑽研,好好的貫切落實,好好的再次相信自己,好好的認識昨天。

2012年3月15日

為食

【小囡短打】

小囡問:「媽媽,媽媽,BB係唔係淨係飲奶奶㗎?」
媽媽答:「係呀!」
小囡說:「其實呢,我BB果陣時淨係飲奶奶係唔夠飽㗎,不過我果陣唔識得講嘢,所以講唔到俾你知囉!」

2012年3月13日

拐子佬

【小囡短打】


媽媽同囡囡講:「街上有拐子佬,專捉小朋友,記緊拖實大人呀。」

囡囡問媽媽:「咁...佢如果要捉你呢?」

2012年3月5日

玉石人



深水埗玉石市場,
一個又一個的流動玉石人
走來走去。

他們手上和頸項戴著千斤重的大玉珮,
像是甚麼出土文物似的,
玉珮與玉珮之間
有默契地不相攻擊、和諧共處。

玉石人是在碰運氣?
他們是在等候有緣人,
那些玉石的真命主人的來臨,
要與玉石相認?

緣份,將玉珮與玉石人暫時以一根赤紅的生命線連結上來。
玉石從人身上,感應著微暖的體溫,
在靈性之中接通了精神。

玉石人之擁有玉石,
也許
是經過了千山萬水,
也許
是一份偶然,
也許
就連玉石人也說不出本在山水之間被億萬偶然所聚成的結晶
與自己這微塵
那劃破時空的不期而遇。

水從某處灑過來,
弄濕了褥子。
隔天熱鬧得要命的造訪,
將睡不透和入不了夢的身軀
從一種醒來
轉到另一種醒來。


燒焦了某一角落,
像是預報著這裏並不安全,
這裏會有危險。
但像山一般高的大廈,
終究也未能帶來心神的安穩。
那種永遠存在
一躍而下的快感
提供了不安中尋找安穩的捷徑。
試問,水與火以外
我們還能找到別的安穩?

小巧的玉珮
其實大過一個玉石人。
流落街頭的遊民
心胸也許寬過某種意義下的居民。

玉石人與遊民
在清洗乾淨的長長橋底通道上,
除卻危險外,
他們必定會發現
在被灑過淨水的地上
已稍然長出綠綠的青苔。

青苔不代表整潔,
為潔癖的城市與其中的人
添上任何的詩意與功效。
然而
青苔的出現,
卻說著偶爾而來的生
總是微小
微小得很。

2012年2月25日

吃食‧素苗



吃食,十分奇妙的吃食
細、慢的吃食,將那遞送到口中的熱湯,
以口水與味蕾,分解與分辨。

這過程也是一種重組。

從「崩」「析」「離」「分」中,重組著分解了的食材,
藉味蕾作用,讓味覺復活起來吧!

這種與小資產階級無干的味覺,
是共享、天賦的本能。

當我嚐到一粒被修剪後的西芹,
我想到了一把長在田上的西芹模樣。

如此想到,既抽象,也實在。
因我像在想像著前人一樣,
想念著生死。

已故之人,仿如重現面前,
她是輪迴,又是復活,
至少,生死是不去分佛與耶的;
況且,
佛、耶本就是抽象,又是實在;
非抽象,又非實在;
非關抽象,又非關實在。

那條已被千刀萬斷的西芹粒,
其實已不再是一個原初形象,

想像它,是一種近乎遺物般的依戀。
是對已去的回憶,
是對生死、死生之最高和最後的崇敬。

如此憶想,
滿滿盛著人間各種感情起伏;
然而,它總是恰如其分、不會過太地調和著生活的早、午、晚,
甚至是下午茶與宵夜。

生與死,皆見於日常。
生與滅、動與息,
是循環,是螺旋。

吃食,統合和再現分離了的過去,
是一種在殺、滅、毀、破之後的一種禮儀。

世事萬物是種種轉化,
吃食是轉化其中之一過程。

麥子落地上而死,
其生在死之後,
其死之後又是生,
生、死、生、死、生、死...

吃食如大地,如自然,
轉化了物質、能量、長相。

禮儀之後,
神聖注滿之後之始,

彷彿,我稍稍明白了一點點
關於吃食前感謝之意義。

梵音與機械聲



是我遠離了人群
一個個朋友,訪尋不果
究竟是我離了人,或是人離了我?

我要將自己放在空的空中,
我開始觸碰著陌生;
陌生,原來是與恐懼分開來的。

周遭的聲音,出現了莫名的變奏,
我醒起了一事...

早晨,天陰氣清,
我從公共圖書館出來,
拿起書本,怱怱步出玻璃大門。

在不遠之處,聽到了聲音,
是一道呼喚似的聲音與回響,共鳴地震動著。
沒有那由遠至近的步趨,
沒有由弱至強,強轉弱的漸變,
它像是一道梵音,
頌著淨化之經文。

再聽、再聽、細聽,
我始走到、聽到了機械的鑽探,工程在不遠處展開,
一輪不斷密集的聲響。

我清晰地意覺到,
我並非分不開梵音的召喚,與機械的打摏聲
我意覺在俗中碰觸到空無與脫塵。
但那果裏因、因裏果之間
我彷如在混沌之中,見到了淨明,
淨明中又走向了混沌。
這一剎,與其說自己是在隨心而行,來到了某處,
不如說,我來到了某處,為要尋找我的心。

我的心啊!你為何憂悶、煩燥、不安?

問道、問道...

我被眼前蘭花的奇異形態與斑爛的色彩打斷了。

看來,淨明之呼聲,在花花之中又引我入夢。

入夢之前,我又想起了早晨的梵音,與機械聲之間。

2012年1月6日

Susan Buck-Morss, on Benjamin's Arcades Project

Benjamin described his work as a "Copernican revolution" in the practice of history writing. His aim was to destroy the mythic immediacy of the present, not by inserting it into a cultural continuum that affirms the present as its culmination, but by discovering that constellation of historical origins which has the power to explode history's "continuum." In the era of industrial culture, consciousness exists in a mythic, dream state, against which historical knowledge is the only antidote. But the particular kind of historical knowledge that is needed to free the present from myth is not easily uncovered. Discarded and forgotten, it lies buried within surviving culture, remaining invisible precisely because it was of so little use to those in power.

2012年1月4日

Short story in one of Chekhov's Notebooks

A man in Monte Carlo goes to the casino, wins a million, returns home, commits suicide.

好大喜功門常開

香港新政府總部近日接連驗出有退伍軍人桿菌,有議員及大眾都說出了一點評論和意見,其中不外乎檢樓不夠嚴格,早前怱怱入伙收樓等等。

文化評論人馬國明先生在電台節目「自由phone,自由風」上提了一個說法(大意如下)。他說,一隊波打得好地地,領隊是不會變陣或大換血的。曾蔭權從董建那裏繼續亂局管治,會否因他好大喜功,以致要來一番新氣象,所以搞出一道新政總:門常開?

這說法提出後,主持人說,馬先生所說的,現已難追尋究竟。如此一種確具視野的評論,卻被主持一句與官話無異的「難以求證」終止了。要說吳志森之後的「自由風,自由風」如何墮落,大概這便是一例了。

IQ題

大囡問:Daddy,你問我一條IQ題呀。

我答:Daddy不懂IQ題,Daddy IQ低哦!

大囡說:我問你一條IQ題呀,好不好?

我問:這是否一條IQ題哦?

細囡:Daddy呀!你講一D IQ嘢我聽啦!

2012年1月1日

真理與故事

今天聽了一個猶太故事,很有意思,在此分享,盼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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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村莊裏住了兩名美若天仙的女子。

有一天,她們在想,究竟誰更美麗,誰能吸引別人呢?不知不覺間,她們為此事起了爭辯。於是,她們決定來一次比賽,看看誰最吸引。她們定好,分別地進入村莊,由村裏的人的反應來定勝負。

第一個美女穿著得很漂亮,心想我一定是最美,必定能吸引村民的艷羨目光。

當她走進村子裏去的時候,周圍的村民一個又一個從她面前轉身而去,紛紛從街道走回屋裏去。從窗檽往外看的,也急不及待關上窗。美女由村的一端走到了村的盡頭,回頭再看,村莊的街道上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個人。這時候,她的心情往下直沉,心想我一定會輸掉這場比賽。於是,她把心一橫,將她打理得整齊漂亮的髮辮鬆開,把她高貴的盛裝脫去,露出雪白的肌膚,展現出完美的胴體。就這樣,她從村的盡頭往原來的方向走回去。這一趟,連餘下的三數人也爭相離去。回到起點時,在她背後的村莊,一下子變成了死城,冷清得可怕。

光著身子的美女來到她的對手面前,只剩下一臉敗北的頽氣。

比賽繼續。這次由另一位美女走進村莊。當她即將進入村莊,腳也未正式踏入之前一刻,村莊裏已傳來很大的聲音。她沿著先前的那位美女所行過的路徑,同樣由村的一端走到村的盡頭。村民紛紛由家門、後巷等等走到街上,為要看她的美麗、要與她見面、要與她握手、要與她交談。眾人面上都流露著燦爛的笑容,每個見到她的都開心歡笑。

就在這熱鬧的歡呼聲中,這位美女回到之前的美女那裏。之前的美女只好甘拜下風,但又弄不出其中之底蘊。這時,勝出的美女將她頭上的髮飾戴在輸了的美女頭上,把她慣用的口紅給她塗上,還把她華麗的晚裝與斗篷也給她穿上。之後,這位重新給打扮的美女再次進入村莊,這一次,她的吸引力要較另一位美女早前所得的更甚。

第一位的美女名叫真理,另一位美女叫故事。

2011年12月31日

呠呠...小心車輛

家長總是怕小孩亂走,所以上街時總是要拖得緊緊,連連地說「拖住呀、拖住呀」,好像死亡就在前面的一秒間。

今天一家外出,囡囡照例唔想拖,我們照例硬要拖。角力之下,每次都失敗收場,由夾硬拖,到沒法子下變囉嗦。

媽媽在靠近停車場出入口時,向囡囡說,小心呀,有車呀,拖穩呀。

囡囡從鬆開媽媽脫身後,轉頭望向前方停車場的出入口,然後漫條斯理地說:「哦!有BB車。」(碰巧路口出來的是一對夫婦推著嬰兒手推車。)